曾憶起,浮華的城中,古老的墻后,回民街的轉角處有個幽深的大宅院,喧鬧在這里戛然而止,時光在這兒緩慢流淌……
初到西安的回民街,是個清晨。很多老鋪子早早敞開大門,摔打做面的聲音從深棕色的八仙桌旁傳來,忙碌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。人漸漸多了,那些老匠人不禁加快了手中的活計,趕在客家來前做完,時光也加快腳步,匆匆地在句句回語中穿梭。
我們沿著這條巷子七彎八拐,時光在長著苔蘚的青石板路上,悠地慢下來。大宅院如同一個龐然大物立在地表上,厚重的門匾上刻著燙金的繁體字——高家大院。抬起腳莊重地邁過高高的門欄,各種嘈雜像擁擠的人般,忽而被折扇大門隔絕于外,一片清靜使我不再言語,歲月的遺痕劃過這的每一處,慢下來的時光如同暮年老人,拄著拐杖將世間喧囂踩于腳下。
一個大戲臺橫立在院中,方方正正的板凳桌子,規規矩矩坐在臺下,上面各擺上一盞茶,周圍再倒放幾個茶具。我走過戲臺,輕手輕腳地坐下來,燈突然滅了,白布后出現兩個活靈活現的皮影人兒,濃濃的陜西味中夾雜著鼓點聲,老腔回蕩。在一代代的傳承下,終于傳入后輩們的耳中,時光拖著沉重的步伐,在長長的回廊中,在古色古香的畫子前,在耐人尋味的皮影中款款而來。
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皮影,心中卻想著幕后手執皮影,操著一口陜西話的老爺爺。一身樸素的衣裳,白花花的大胡子,佝僂的身影,一笑起來就皺紋滿面的人兒躍然跳入我的腦海。謝幕后,我獨自坐著,沉浸其中,直至白布后那不急不緩漸漸微弱的腳步聲慢慢離去,我才發覺布后素未謀面的人兒已逐漸遠離。一次機緣巧合的邂逅讓我在茫茫時光中,與它不期而遇。古老的藝術在歲月的打磨下,經歷了種種風塵,出現在我的面前。時光穿過長河,越過大海,帶著那層朦朧的神秘面紗,徐徐而來。
戲臺的一側有個被大鎖牢牢拴住的門,那把大鎖早已被歲月侵蝕得銹跡斑斑,門上的畫子里,是個穿戲服的女子在婉轉地笑著。舊時代的人是那般安靜,那般美好。連時光也慢下來,就這樣靜靜得浮在她的鬢角,衣服上的流蘇和耳畔的步搖好似微微拂動,歲月靜好。
一座城,載著多年的老記憶。一面墻,見證了時光的變遷。一段皮影戲,沉淀著悠悠歲月。
數年前,同一個地方,閑適的人兒在這里看戲,一聲聲叫好聲卻隨著歲月一點點淡去。多年后,物是人非,但不變的是幻動的皮影、悠長的秦腔和古老的故事。時光也不愿匆忙走過,慢了下來,徘徊在每個老物件上。
幽深的大宅院中彌漫著古老的氣息,一縷茶香在鼻尖縈繞,時光在這慢慢流淌……
